一封家書

今年五一大假，我只身一人回到幾百里地之外的農村婆家看望公婆，這是我自結婚六年以來的第二次婆家之行，也是第一次一個人去婆家。起因是自從去年9月學習了傳統文化之後，覺得自己做得很不夠，所以很想去看看四年沒見過面的公婆，也向他們力行孝道。

在一周的時間里，我每天跟婆婆、公公、小叔、小姑、妯娌，還有三個侄子、侄女友好相處；每晚給婆婆洗腳；白天，與婆婆一起做飯、聊天、喂牲口；晚上，與妯娌同睡一床，幫忙帶幾個月大的小侄女；還在臨行前，抽空去看望了家族中的老人。沒想到，短短的回鄉之行，給正在讀大學的二十歲的小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深遠的影響。

以下是他在我回到北京後，寫來的一封信。 

——編者語

尊敬的大嫂：

您好！

「惟命不於常，道善則得之」，我相信，您和貴團隊最近人人安好！五一回校後有個同學問我假期過得怎麼樣，我總是迫不及待地說：「我過得非常非常好，收獲非常非常多。」甚至想把家里的一餐一飲，豆聲粒語都講給他們聽。

很明顯，從您拍照片、做記錄的誠懇行動中，也看得出您也感受頗多。我知道，之所以有那麼多的美善結晶，是因為我們都熱愛生活，都會生活。因此，我們應該時刻感謝生命的際遇。

在日記里我寫道：這次回家首先要感謝自己。您知道，我本沒有回家計劃的，盡管當時很愿意和您一起回去，但又想利用五一假期去市里找個兼職，可以掙點生活費，在當時是難得，也是必要的。可是當我拒絕您的誠邀後，不知為什麼，那兩天我的心特別亂，似乎有種感覺告訴我，如果不回家會後悔。於是就趁著頭腦清醒的時候，強行給自己做了個回家的命令。說來也怪，之後，我就忽然輕松快樂了。事實證明，我這次的決定是對的，錢可以以後去掙，課可以以後補齊，而親情團聚的缺憾，是很難彌補的。

回到家，我知道，咱媽前段時間高血壓病加重，引起了眼底視網膜動脈硬化癥，造成了視力紊亂。這期間，好像媽還急得哭了。那天做飯我向媽問起這事，媽才告訴我說，二哥在做開車的工作，我在上學，就沒讓我們知道——我聽後差點哭出來。面對疾病，我們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想替他們承擔都不行，真的力不從心。不知為什麼，我現在似乎有點害怕疾病，感覺人在它面前往往很渺小、無助。萬幸的是，媽并沒有什麼大病，家里人也都好。不過，由於以前爸媽過於勞累，估計隨著年事增高，也會有不少疾病來擾。因此，我們要留心觀察，不可掉以輕心。

還有一事也較奇怪。在我決定回去後，我突然想到銀杏葉有很好的降血壓的作用，而我們學校就有一片銀杏樹，前不久剛發芽，葉子又新又綠。由於擔心學校保安是否讓采，我就天黑時到樹林下摘了一些。事後心中不安，我又傻呼呼地跑回去，對著樹林和張仲景像鄭重地跪下，磕了三個頭，以表達對學校和樹的歉意，同時也祈求它們能對媽的病起到治療的作用。我知道，這事不光彩，只能以後多行善積德，將功補過吧。

大嫂，我最感謝的人就是您。不用猜，肯定是大哥得知媽生病後和您商量，讓您趁著五一假期回來看看的。毋庸置疑，您的回家探親是一副上乘心靈治療劑，對於媽的病，乃至全家人來說，都有神奇的功效。看到你們在一起親密無間地交談，仿佛像是久別重逢的母女一樣，讓我由衷地感到快慰、愉悅。

「人逢喜事精神爽」，應該說，從得知您要回來的消息時，媽的心就是快樂、興奮的，那幾天她的快樂大家都看在眼里。這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呀！所以，媽對您的稱贊，是她內心的真情流露，相信您也感覺到了。您可一定要接受呵！我們都相信她的病情會很快好轉的。

說到媽，大嫂也治好了爸的一塊心病。從你們的談話中我得知，原來爸一直為你們在外的工作心存疑慮。你們是家里子女中的老大，又是我們家的砥柱，對你們的關注又何嘗不是對整個家，對我們弟妹的關注？是的，從這個事中，我又得出一個生活寶箴：子女無論走多遠，走多久，都走不出父母的思念和關懷。「在父母眼里，孩子永遠是孩子。」這句話說的真好。所以，不論在哪兒，也都要讓家人清楚我們的學習、工作和生活狀況。「身有傷，貽親懮。德有傷，貽親羞。」先輩的認識真是深刻，也從一個側面道出了孝的真實含義。身為人子，我覺得自己在力行孝道方面做得就很不好，尤其是以前，什麼事都喜歡埋在心里，不和他們交流。現在我深深地明白了這個道理，那麼就從現在開始學著改變吧。

爸現在的身體還算硬朗，讓我們欣慰，也是咱們的福氣。不過對他的身體我還是心存疑慮的。主要是他還在抽煙。他的煙史長、煙癮大，雖未做過透視，但敢肯定他的肺已經黑了。而現在抽煙的致病率又很高。可能看到這，大嫂，您會笑我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了，沒有事無病呻吟，傷春悲秋。有時我也想過這可能是我的一種「心理頑疾」。不過在這里，咱們還是警惕些好，防患於未然。可觀的是，近兩年在大家的多次勸導下，現在爸比以前抽的少多了。這次在家，我沒看見他在家吸煙，我想是因為您吧，不過他還是在外面抽了，因為他身上有煙味。

在戒煙的態度上他有一個奇怪的理由：他認為一個經常吸煙的人突然戒煙了，那肯定是他得了什麼大病，為了不讓別人說閑話，他還得吸。呵呵，嫂子，這不是讓人哭笑不得的嗎？不過，我發現最近爸在吸煙問題上確實改觀了一些，這可能還與一個原因有關：

爸以前的很多朋友、工友和熟悉的人都已謝世或被疾病纏身，另外加之鄰近村里辭世的人，也都請爸專給他們穿最後的衣服，經歷了太多的生老病死，我想對他肯定有不少觸動。這些東西他肯定也都深思過。

最近，我感覺他也開始關注健康了，這次在家里，你們在一起談論健康、壽命的話題時，他也很感興趣。雖說他嘴上講我們唐家還沒有活較大年紀的男人，可他心里明白，父母健康是子女的福；而子孫滿堂，安享晚年也是他的心愿。所以，大嫂要趁熱打鐵，平時多多勸導，讓他盡早退出煙民之列。因為您這次回來，力行孝道，讓爸很受感動，您的話是最有分量的。在這里，我代表自己和全家人向您說一聲：「大嫂，謝謝您！」請您不要誤以為是我太酸氣，太客氣，把您當作外人，這是因為我覺得心中對您的感激真到了無以復加的狀態，現在都辭不達意了，除了感謝，真不知說什麼話才好。懇請您一定接受！

下面說點您對我的感染吧，我想以下的感受不太容易表達，可能說起來會語無倫次，首先我覺得我們之間有某種道義上的緣分。我把親情看得最重，你們也是如此，而且身體力行；我也喜歡中華傳統文化，你們也是……還有很多東西都不謀而合，似乎冥冥中注定我喜歡的，你們也喜歡，你們追求的我也想追求，而且這些事你們總是走在我前面，自然而然成了我的向導。使我不迷失，不孤獨，有依靠。我想我和哥哥和您也是道義上的姐弟呢！對嗎？

「及時行孝」是您向我傳授孝道倫理中我感受最為深刻的一句話。在這之前，我本以為我還是有孝心的，我曾想我要如何去努力奮斗，找到好工作，掙到足夠的錢，將來讓父母過好日子。然而我只是把孝心放在將來，在還未實現理想生活的現實日子里，我錯過了太多盡孝的機會。我沒有給媽做過按摩，洗過腳，沒有給爸洗過衣服，刮過胡子，沒有親口說過感謝他們的話，有時為他們倒杯熱水也是底氣不足，心怦怦亂跳……我真的錯過了太多太多。

每當看到電視里溫馨的親情畫面，總能觸動我的心，而當我想為他們做點事時，卻總充滿困難。現在我才發現，雖然有時他們認為自己還年輕，不讓我去做，但主要原因還是我行孝的底氣不足，每次總是面紅耳赤，不知所措。這幾年大哥、二哥在外打拼，而我一直在家，把這麼好的機會留給我，我卻不懂珍惜。「為人子，止於孝」我做的太不好。

以前，我真是太無知，太沒覺悟，經歷的太少，認識太淺薄。大嫂，您的這次探親之旅，對我的影響是巨大的，深遠的，終身的。你在家的所作所為，是對我的言傳身教，像是一場春雨，潤物無聲，讓我蘊藏的孝根終於大膽勇敢的生發出來，迎接陽光，把孝心昇華為孝行。

我發現，一旦克服膽怯羞澀的心理，就會變得理直氣壯，我不會在乎外人說我造作假惺惺，只要父母欣慰就好，只要我快樂就行。我也發現，一旦心中裝著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我的思維也開闊全面了，心情也更充實愉悅。這次在家做點家務，心情就快慰的很，覺得這是我的福氣，是一種享受。

而年前寒假在家做的就不好，不太勤快。昨天是母親節，在以前我只會在心里為媽祈禱，而這次我就真拿起電話親口對媽送上感恩和祝福的話。所以昨天我一直很興奮，索性就獎勵我多吃了一個饅頭。

聽二嫂說，媽接了電話很高興，還與大家「爭論」說母親比父親重要，不然咋會先有母親節哩？呵呵，看來有些話必要時還是一定要說出來的。昨天我的小侄子一定給您送去了祝福，您也很幸福吧？

關於孝道的認識，我的閱歷低淺，現在都有點言不表意，理不清頭緒了，還請您以後指點迷津，再做探討吧。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要把您傳授的「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人之本與」做為一生的行動格言。大嫂，謝謝您把人性道德的真經傳給了我。

嫂子，從您的臉上，我讀到了恬靜、溫順、謙和、善解、寬容、純樸、無欲、簡約和智慧。您有深厚的善根，也許這就是善相的表露。這些東西不是目前世俗社會里，常人所擁有的。或許，您并未發現這些。而這些氣質和品質也都是我所希望自己能達到的，但目前的我遠不具有這種氣質和心地。坦白的講，我現在就受到了世俗的污染，不那麼純凈了。有些時候自覺不覺地會隨波逐流，做一些違心之事，甚至曾想追名逐利，沽名釣譽，讓人勞身傷神，得不償失。

也許是我的本性尚存，中毒不深，我覺得自己現在正在慢慢恢復，找回自己，所以我很高興。前段時間看了幾本好書，又加上您對我面對面的諄諄教誨，更讓我茅塞頓開，終於覺悟了。原來您前我後，我們走在一條道上，所以我更高興了。我對自己說：「做心中的自己。」唉，真後悔沒早點和傳統文化結緣，以能誠心拜讀經典，與圣賢對話。您們現在就已上昇到更高一層的生活境界，在創造并享受著內心的精神生活。「富潤屋，德潤身」，養口體，不如養心志，為人處事要先抓根本，去浮華。無數先人在千百年前就這樣呼吁，我也越來越認識到修身養性的重要性。當我不刻意與別人爭求的時候，心地自然也就平和了，甚至有種飄飄欲仙之感，快哉！

大嫂，從您那里我學到了寬容。心放寬了，就有了器量，就能化解仇恨，怨恨，化險為夷，轉禍為福。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以前我有時也發點怨氣，不過現在每當自己想要生氣時，好像有種意識隱隱提醒我，讓我心境平和下來。

我也學到了傾聽和鼓勵。在家時，您傾聽家人的心聲，爸有什麼想法，媽有什麼嘮叨，我有什麼打算。我知道這都是您在用心傾聽。還有您對我的鼓勵、期許和贊賞，我都很清楚，并且記在心里，學在心里。說到傾聽，我倒做的還可以，因為我就是個愛傾聽的人。每次回家時，我和媽總能找到一些話題，問她家里發生的事，於是就開始邊做飯邊嘮叨抱怨，甚至有些是媽對爸的不滿和怨怪。當然，我會邊聽邊忘，一笑而過，有些不好的地方勸媽改正。所以說大嫂，我認為您就我的啟蒙老師，對我的影響是畢生的。我對你充滿了崇敬，感激之情。

我還真是佩服你的明智，看出我的缺點，一語中的。還記得嗎，在我回校的前天晚上，你突然問我暑假還回家嗎？還是去打工？我當時不敢正面回復您，因為我看得出您笑容里有著耐人尋味的話意。我只好說：「到時候看吧」——誰都知道這是一句敷衍之詞。

其實我心中是有著疑惑的。暑假很快就到了，到底怎樣安排，我心中還是一片迷茫。我本打算利用假期掙點學費，因為這一年過完，至少要一萬元花費，這不是小數目，我不想全由你們負擔。你們一直負荷著重擔，從未休息過，輕松過，我是真的不忍心。推心置腹的說，我是有點要強的人，我已經慢慢長大，我也要學著分擔、承擔。

作為家里的一員，我只會索取，不會回報，當同樣大的人已向家人、向社會回報的時候，我依舊在索取。我不要做什麼啃老族，啃哥族，啃社會族。大哥和你說可以讓我假期去參辦你們的學習活動，我也想去，因為我覺得現在的認識膚淺，也需要理論的知識和深造。可是這樣就不能掙錢，反而花錢，就不去了。唉，目前我還是個拜金主義者。

非常想念豆豆（侄子），想看他現在進步成什麼樣子了。我現在都有危機感了，看來真是「不待揚鞭自奮蹄」。《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爾妻帑。」這都是我們要拳拳服膺的生活。也只有這樣，才能「父母其順矣」。

我知道，作為家中的長兄長嫂，你們是弟妹的榜樣，你們每一步都要走對，不能出錯。所以我還想對你們說：「你們辛苦了，謝謝你們！」爸和大哥都說過咱家和別人家不一樣。是的，以前就不一樣，現在不一樣，不知以後會不會一樣。我這里是想說，真心希望通過我們小家，通過更多像我們這樣的家庭、群體去感染這個社會、這個世界，一同生活幸福，幸福生活。由此可見我們任重道遠，「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家人在一起，沒有對錯，如果有，家庭的幸福、人倫的和樂就是對的，就是真理。 

大嫂，最後請帶我轉達我對你們團隊的問候，以及對你們領導的衷心感謝。我一個毛頭小輩，與你們團隊的領導和同事素昧平生，何德何能受到他們莫大的恩惠？其關懷之情不勝感激。你們送我的書我很珍惜，閑暇之余，就捧書拜讀，現在就已覺到受益匪淺。我會關注你們，支持你們，并愿意跟隨你們前行。 

最後，再次對大嫂，您，表示感謝！

并祝：好人得道，幸福環繞。

弟敬呈

2009年5月11日

感謝崔老師供稿

大方廣文化公益網編輯部

www.dfg.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