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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柜上的座鐘「當! 當! 當! 當! 」響了四聲,伴著周邊傳來忽高忽低的雞鳴聲,把兒從睡夢中喚醒。

朦朧中,外屋的廚房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鍋底水翻起了水花的滋滋聲;鐵皮水瓢擊打著鍋邊,是刷鍋聲;木桿鐵頭的火叉帶著一縷草柴,從地的上面劃過,鐵頭碰到了灶坑的上沿兒,是添柴聲……

原來那是母親在為兒準備早飯,那時,兒在讀初中。

兒也清晰記得,母親從來沒有遲做過一頓飯,數年如一日,盼兒長大,和兒一起長大。

今天,兒已近而立之年,才漸漸理解了母親的心……

母親沒有念過書,不認識字,更不會寫自己的名字,這一生也沒有握過筆,然而,母親握的卻是鍋碗瓢盆、針頭線腦、鋤頭鐵鏟,用雙手為兒營造了一個溫暖的家。

為了這個家,為了兩個八九歲的兒子,您什麼事都樂意做,走上七八里的路,去買種田的犁。

吃了很多的苦,受了許多的累,您什麼也沒有說,依舊拿起兩齒鐵叉,去晾曬做晚飯用的柴。

受了委屈,沒有一句話,蹲在灶坑前,柴變成了灰,您把淚水咽進了自己的肚里。

含著淚水,手中提著空空韁繩,大青馬上了去遠方的車。家里買了新電視,可是,至今您也沒有完整地看上一集電視劇,而是躺在咱家的炕頭,「媽累了,讓媽睡會兒!」

媽,這麼多年,辛苦您了,您把至純至凈的慈母心給了您的兩個兒……

母親嫁到家里來的時候,沒有什麼貼身的嫁妝,土坯房里也沒有什麼家具,爺爺和奶奶為父親母親準備了一口大木柜,那是求村西頭王木匠幫打的,柜上面的花,卻是父親自己畫的。

來到了一個相對貧寒的家庭,母親剛過門,就承擔起了家中的大部分事務,屋里屋外,一日三餐,一一地從奶奶的手里接了過來,成了家中又一代的大梁柱。

母親勤儉一生,一件深綠色的外衣,那是母親出遠門、趕市集、喝喜酒時穿的。十幾個春秋過去了,省著穿,舍不得穿,還是那樣的不褪色……

「媽,您的那條藍頭巾還在嗎?」

「咋不在哪。」

「綠色的上衣哪?」

「給你爸做鞋了。」

今年冬天,藍頭巾仍然紮在母親的頭上,而綠色的上衣,卻永遠穿在兒的心里。

媽,您知道嗎?兒的上衣也是深綠色的。

媽,您還記得嗎?往年的臘月十幾,您帶上大兒子一起去趕集,選塊布料。
「過年了,為兩個孩子做條新褲子。」

穿上新褲子,兒玩土又玩磚,放鞭又放炮,上高又下溝,就連拜年磕的頭都很響……

「大哥,你褲子蹭出了個口子!」

「你說你們倆,你媽起早貪黑地編炕蓆,賣了幾十塊錢,好不容易給你們做了一條新褲子,咋就不愛惜哪!」

脫下破了洞的新褲子,您從包里找出一塊布,帶上頂針,一針挨著一針縫好了那個洞。

媽,那個時候兒不懂事,那個時候兒也很淘氣,如今,兒長大了,明年的大年初一,兒不會再讓您縫褲子了。

兒穿新衣了,相隔數年,爸爸也做一件新的中山裝,而媽的身上依舊是那件綠色的外衣,沒有在自己的身上添半縷線。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家里的收入,像桌上的盤、碗邊的筷,您非常清楚。

「錢要省著花」,那是您對兒的叮囑;「不要糟蹋糧食」,那是您教兒要珍惜來之不易的收成。

兒曾經亂花過很多錢,卻沒能體會到豐收後面的辛酸,春播一粒種,秋收萬顆糧,這其中的辛苦,只有走在地里的您才知道。

一粒糧,融入了您和父親多少的汗;一分錢,交織了您和父親多少的血。血,浸進了鋤桿,鋤桿紅了,亮了;汗,灑在了苞米葉上,成了八瓣,落入了黑土里。鮮血和汗水換來的糧食,交織成的血汗錢,兒又有什麼理由糟蹋哪?那就是咱爹娘身上的肉啊!

錢要省著花,可就是省著花,還是不夠花。眼前這樣的收入,您和父親商量著:「養奶牛?買幾頭豬?多養些大鵝?」

還是好好種地吧!

五月,您和父親,帶著兩個兒子,在地里灑下了豐收的希望種子;七月,您和父親,推動著鋤頭,移去了苗邊的草,您額頭的汗水,滋養了苗的根。

希望僅是目標,踏實干才有望豐收。

伴著父親,一步一步,從這個地頭到另一個地頭,不知迎來了多少個朝陽,也不知道送去了多少個晚霞。

今個兒,咱家的日子好了,您和父親坐在炕上笑了。

老家的井水是咸的,您說,那是黑土里有了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黑土地里夾進了鹼土,泛白的鹼土圈,逐年在變大,黑土地也變得相對的貧瘠,苞米的穗小了,地上的草矮了,冬日的雪少了,村北邊的洼水塘也快干沒了。

面對這樣的土地,您和父親在嘆息,種什麼都欠產,過去的豐收年成了您的夢。

「寧可咱倆苦點、累點,也要讓兩個孩子出去,別下莊稼地兒!」

踏著您的肩,兒離開了家。

和別的孩子一樣,兒盼著長大,「大雨嘩嘩下,北京來電話,讓我去當兵,我還沒長大」。

兒大了,去年的鞋樣小了,去年的棉衣小了,去年的手捂子小了,去年的……都小了;今年夏天的鞋該加大一指了,今年的棉襖該加大兩指了,今年的……都該加大了。

在母親的柜底下,有一本生產隊用過的老賬冊,這是兒小時候最愛翻閱的畫本。里面夾的是兒的鞋樣,鞋樣的上面,印著各種殘缺的圖案,這樣的圖畫,兒愛看。

兒喜歡坐在母親的身邊,看著,或者摻和著一起做活。

微黃的面餬,把零碎的布頭,一塊又一塊,一層又一層,黏合成硬的底。尖的錐,細的針,長的麻繩,母親的手,把鞋底納織得橫看也齊,豎看也直,隱約像父親曾經走過的綠色方隊。

「大孫子,奶眼花,幫奶把線穿上。」那時候,兒做了奶奶的一雙眼。

如今,兒再次坐到您的身邊,是奶奶的聲音?不,不是,是母親。

「媽,兒還沒有長大,您的眼睛,怎麼就……」

媽,當您放開雙臂不再抱起兒的那一刻,當兒的雙齒不再掉落,小腳印大腳印不再區分時,您迎來了兒的成年,絲絲的白發,卻悄然來到了您的世界。

媽,這一輩子,您辛苦了!

後來,兒離開了家。外面的人喜歡穿的一種鞋,叫千層底,兒也知道了千層底。千層底,媽做的千層底伴兒長大,陪兒走進綠色軍營。

「娘做的鞋,穿著透氣,不燒腳。」

二十年來,兒的腳健健康康,沒有腳氣。可是,這些年來,兒的身邊少了千層底,腳卻生了病……

「兩個兒子都長大了,像咱家屋檐下的小燕兒,都出飛了……」

出飛的燕兒,飛在異鄉的天空,并沒有迷失它的方向,在空中,仍時時回望燕窩的方向。

母親,明白兒的心事,了解兒的脾性,相信兒的步伐。

兒回到家里,母親的腦海在不停的思量,想一想兒最愛吃的菜,想一想兒最愛吃的飯,沈思著。

「干面條?包餃子?大米飯?烙油餅?」

「燉茄子,還是酸菜燉粉條呢?」

……

母親有兒太多太多的記憶,那是對兒無私的愛。

看著面前略微消瘦的兒子,母親的心是酸的,不是滋味,恨不得一頓飯讓兒胖起來,那是擔心兒的身體啊!

「這才離開媽的身邊幾天呢,咋就瘦成這個樣了呢?一點也不像你上軍校時的樣子了。」

「媽,南方的天熱,夏天出的汗多,體內的水分都蒸發沒了。兒的身體沒病呀!這不回到北方了嗎,今年冬天一定能長胖。」

……

「媽,告訴您個好消息,兒胖了,還是那個樣,見了,您準會樂。」

從前,兒在您的體內,咱們母子一起刷鍋做飯;今天,兒在您的身旁,咱們母子還是一起刷鍋做飯。

在您的身邊,兒看您做活,學您做事,您教會了兒如何拿筷子,如何包餃子,如何縫補衣服……生活的點點滴滴,兒成了另一個你。

和您一起燒柴,媽長媽短,問東問西,打聽村里的大事小事。紅紅的火苗,您的臉也紅了,火紅的面龐又是那麼安詳。

兒知道,時間流逝一秒,離返程的日子就近了一秒。流逝,兒懂得了珍惜、難得;團聚,讓兒重溫幸福。

您的愛,是兒飛翔遠方、向上進取的動力源泉。

和面,剁餡,干皮,燒水。

「媽,咱家今天包餃子呀?」

前些年咱家困難,一年當中,吃頓餃子也是有數的。因為很少做,所以兒才愛吃、難忘。

從小到大,咱家都有包不完的餃子皮,煮好端上後,您和弟弟先吃的都是餃子皮,那時兒不明白。

「媽愛吃!」

碗里的餃子皮,您的最多。

今天,兒明白了,那不是您愛吃啊,是您省著吃,舍不得吃餃子,把餃子留給了丈夫和兒子。碗里的餃子皮沒了,您才夾起第一個餃子,放在自己的碗里。
這時的餃子,涼了,坨了。

想想過去,一袋白面,十斤大米,十斤的凍梨凍柿子,還有幾斤糖塊,這就過年了。

「年好過,就一天,平常日子不好過啊!」

這樣的日子不會重現,娘的話卻留在了兒的心里。兒愛吃您的手干面,還有餃子皮,往後回家,兒給娘做手干面……

兒胖了,媽聽了心里歡喜;媽胖了,兒聽了心里高興;你爸也胖了,兒聽了心里更是幸福。

多少個風風雨雨,多少個酷暑嚴寒,您和父親一起走過,日子有些坎坷,挺起脊梁,和父親幸福地走到今天。

是您,給了丈夫一個溫馨的家,進了屋,丈夫看到了他的妻在燒茶水。

是您,給了兒一個溫暖的家,放下包,兒吃上了熱騰騰的水餃。

望著瘦瘦的丈夫,看著手里的盆,問自己……

您做父親愛吃的雞蛋糕。

您做父親愛吃的辣椒醬。

您做父親愛喝的土豆湯。

您也買父親愛吃的大紅棗。

家里的生活條件不好,您和父親一起下地種田。家里的經濟周轉不開,兒子下個月的生活費沒有著落時,您推開三娘家的大門:「三嫂,過幾天就是月末了,大小子要回來了,在你家先拿上一百元。」

這一次兒回來,您對兒講:「說實在的,我和你爸啊,這麼多年在村里沒有壞過誰,沒有坑過誰,都信得過咱家。憑啥啊?憑良心。」

「你爸啊,給人剃頭,從沒有向人要半個人情。」

「媽,以前別人那樣對你,你還記恨嗎?」

「兒子,你媽沒有記在心上,別人對咱家有一個好,咱要記人家這一個好,常常念叨念叨,而不記那一百個不好!」

母親是姐妹一個,婆家離娘家又遠,在村里也沒有其他的娘家人,但母親并不孤單,前院的三娘,西院的老嬸,後院的大嫂,又好像都是母親的姐妹。

過節了,三娘會用圍巾兜些雞蛋,送到家里的東屋炕上;大伯家也會把父母請過去,兄弟、叔侄、祖孫一家人吃個團圓飯……

「這些事,你們哥倆要記著,長大了,有機會要回報這些老親少友!」

「得回這些人了,沒有他們,咱家的房子能蓋起來嗎?沒有他們,咱家能有井水喝嗎?」

在母親的撮合下,有許多家成了親家,也有很多的新婚夫婦蓋上了您做的棉被。可是,您現在卻還蓋著奶奶留下的被子……

躺在母親的身邊,兒笑了,「奇跡,媽,這簡直是奇跡呀!」

三年前,母親當了婆婆;過兩天,母親又要當奶奶了。

「媽,看看您的老兒媳婦,二十八年前,兒和君澤一樣,不都是在娘胎里嗎?」

過幾天,一體分成兩體,不就是母子了嗎?

「媽,兒是您身上的肉啊!」

媽,透過小君澤母子,兒看到了咱們娘倆。

「媽,那時您生我痛嗎?」

「傻孩子,能不痛嗎?不過,一陣兒就過去了。」

「可憐的是,你只吃了七八個月的奶,那時就有你弟弟了,不能再吃了,你奶啊,就熬苞米面糊喂你。」

「是你奶把你帶大的,大的在外屋,小的在里屋。」

家和是寶,平安是福。家庭和睦,是您和父親最大的知足。

弟弟和妻子拌了嘴,晚飯的氣氛顯得有些緊張。父親吃了幾口飯,坐在椅子上,落下了淚水。兒大了,不能打,兒媳又不能說,戴上他的帽,推著車,離開了家。

「大兒子,一會兒咱娘倆去看看你爸。」

母親的話音剛落,兒的內心泛起了一絲毫的不情愿。

「小夫妻拌嘴,爸的心能有波動嗎?」

母親明白了兒的心思,放好鞋底和針線,卷上一支煙,點著火,起身向門口走去……

「媽,天黑了,路上車多,還是咱娘倆一塊去吧,您一個人去,兒不放心!」

父親不在值班室,母親和兒就在那兒等了一個多小時。

父親從外面走了進來,兒口無遮攔地講了起來,母親卻很少講話。

看看遠歸的兒,望望床邊的老伴,父親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爸沒事了,今晚也能睡個好覺了,媽是擔心你爸的病呀!」

懸在母親心頭的石頭落了地。

「咱娘倆來乾啥,就是要開導開導你爸,心里的疙瘩打不開,你爸今晚就睡不好,萬一再出點什麼事……」

母親身上的肉,卻不了解母親的心,也感知不到老父的心。直到窗戶紙戳破的那一刻,兒才恍然明白,兒的父母其實并不平凡,高於兒。

母親的心,細膩、體貼,那麼的自然,那麼的純真,是兒一生也讀不完的詩。

弟弟,我們雖然遠隔千里,十四歲那年,你離開了家,如今你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庭,面對家的變化,爸和媽沒變,還是一個心,時時牽掛著咱一家人。春夏秋冬,田里地里,屋里屋外,炕頭炕梢,爸和媽平凡地生活著,但他們偉大,一切為了兒子,心里一個念想:咽下身的辛勞與疲憊,僅僅希望兒以後的生活能更好點!

回到母親的身邊,放下媽媽的衣襟,幫著、看著母親做一頓飯,和母親聊聊天,理理家常,母親會給兒人生智慧的啟迪……

媽,雖然兒不在您身邊,兒的心卻永遠和您在一起。他鄉的生活,有時也讓兒忘記了您在家里粗茶淡飯,記得買一些季節的瓜果蔬菜,別舍不得花錢,不然兒的心會不安,兒會照顧好自己,免去您和父親對兒無終的牽掛!

 

感謝邢老師供稿
大方廣文化公益網編輯部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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