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人仰观星空,俯察大地,确实感觉天地悠悠,浮生若梦。如再追问,生从何来,死归何所,更是茫昧无知。但读中庸,了解人人本有心性,本无生死,人皆可为尧舜,则对宇宙人生别是一番认识,而那如梦无知之感便能一扫而空。然而此仅知其学理而已,如欲将学理转为事实,是必须研究中庸所讲的为圣之道。
子思作中庸,继「天命之谓性」一句之后,即说「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率性之句是自学,修道之句是教人,这两者都要学孔子,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务使自己与他人都得成就,才能成为圣人。
何谓「率性」,郑注:「率,循也。循性行之,是谓道。」循字作依字讲,也作顺字讲,循性行之,就是依性或顺性而行的意思。性是心的本体,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最难了解,如何循行。然而有体必有用,明体甚难,明用比较容易,明用以后,便能明体。郑氏把性注为五行五常,就是从作用求解。白虎通把仁义礼智信五常说为五性,也是就其作用而言。五行五常原为一体,五行遍于宇宙人生,五常亦遍于宇宙人生。宇宙人生一切事物虽然瞬息万变,生灭无常,但能就其瞬变无常的现象,认其即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由五行表现其仁义礼智信五性的常态,常即本体不变之义,得其常,即无生灭可得。此言率性即是循此五性,对人类,对大自然,恒常行之而不变,如此便能即用归体,所见无非自己的本性。但率性不能变为率情,情与性背道而驰,不能不辨。中庸疏引贺玚说:「性之与情,犹波之与水。静时是水,动则是波。静时是性,动则是情。」贺氏是梁朝的大儒,精通五经,他以水波比喻性情,令人由此了悟,实有见地。但动静二义须加解析,方能与郑注联贯起来。波是水的起伏之状,起伏皆不离水,波状有生有灭,就此意义说,波是常动而不静,水则常静而不动。可惜吾人只见波之动相,不见水之不动相。动是幻相,不动才是真相。因此吾人所见宇宙人生,只得其幻相,不得其真相,也就是只得其情,不得其性,这就无法率性了。必由贺氏水波动静之喻,得其确解,辨明性情,然后方能循性行之而不误。
何谓「修道」,郑注:「修,治也。治而广之,人放效之,是曰教。」修道的道字,即指上句率性而言。上句率性,自己学道之本,但只以率性自学,不足以成大道,必须同时教化他人,方能圆满成就。如何教化,即此句所说,把自己所学的率性之道修治而广之,使人仿效。此是教化的原理。
率性与修道,如大学所说的「在明明德」与「在亲民」,必须两者并行,行至究竟,即能灭除生死幻相,明见自己本性,成为圣人,这是圣贤教育的根本。无论任何时代,任何国家,如果没有这个教育根本,都无法解决人生的大问题,不能解决人生的大问题,则其教育的功能实在非常有限。
——摘自《儒学简说》
徐醒民教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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