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清冷的夜晚，一輪明月悄然昇起，映照著喧囂都市的萬家燈火，不知不覺又臨近中秋了。常說「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一股莫名的惆悵，在心中徘徊，父母親人的顏容，故鄉的山山水水，點點滴滴的往事又浮現心頭。

金秋八月，丹桂飄香。

記得讀小學的時候，還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孩子。有一年中秋節的下午，學校只上了兩節課，就提前放學了。

看看太陽當空，時間還早，就與同學起了貪玩之心，去山後的「老虎巖」探險。不想迷了路，摸索了好久，才終於下了山。眼見日落西山，怕要被父母責罵了，正好看見山下有幾棵桂花樹，細細的黃花散發著清香，就跑去摘了兩衣兜，又攀摺了一把桂枝拿在手上。

當我們惴惴不安小跑在回家的路上時，夜幕就要降臨了。離家還有兩里多路的石橋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焦慮地向前張望著，終於喊出了我的名字。我知道父親來找我了，一眼便看見父親生氣而焦慮的眼神。我以為要打罵我了，父親卻只是很責怪地問：「你們跑哪去了？黑了都不知道回！」我瞞著父親說：「去摘桂花了。」卻不敢提及去「老虎巖」的事情。

父親拉著我往回趕，告訴我，這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一家要吃團圓飯，母親和妹妹都早已經做好了菜，等著我回來，都急壞了。

明月從山間昇起，是那麼圓，那麼亮，遠遠地看見奶奶和母親在家門口等候著我，看到父親帶我回家，母親差點哭了。我看著滿桌涼了的菜肴，心里歉疚極了，自己一時的貪玩，讓父母擔心懮慮，傷了他們的心，這才明白父母對兒女的那份關愛，是那樣的深切。

從此，每到中秋，我便想起父母那擔心懮慮的眼神，是望兒不歸的心情。

門前有棵柚子樹，據說是太公年輕時所種，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

很小的時候，就常坐在柚樹下嬉戲玩耍，時常能聆聽到老人的教誨，而在中秋節的這一天，還記得奶奶叨念嫦娥和玉兔的故事。那時，柚樹上的柚子也差不多成熟了，第一個柚子總是在這一天摘下，剝開柚皮，擺放在一個乾凈的茶盤里，放上幾個月餅，在門庭前遙祭月神，然後分給每一位家人享用。

記得中秋這天，兩個姑姑也會帶著表弟妹來探望爺爺奶奶，獻上節日的一片孝心。吃午飯時，會在柚樹下擺上一張圓形飯桌，母親用心做上滿滿一桌美味的菜肴。全家圍坐在一起，父輩們為爺爺奶奶敬酒夾菜，詢問身體是否康健，或者一起談論著莊稼的長勢，嘮嗑一些家常瑣事，時而傳過和樂的笑聲。

晚上，姑姑回去了。而我和妹妹則早早地吃完晚飯，就在旁邊的曬谷場，跟同村的夥伴聚集在一起，在月光下玩游戲。等玩累了，回到家里，母親便拿出外公從遠方捎來的月餅。我慢慢咀嚼著月餅，香香甜甜的，那滋味還依稀記得。

每年也都會邀請外公來我家過節，因為母親姊妹多，所以好幾年外公才來一次。歲月飛逝，常感嘆於「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外公如今已不在人世，他老人家為我剝柚子的情形，和夕陽下離去的背影，卻深深地烙在了腦海中。

都說「月是故鄉明」，天上月圓，地上人團圓，中秋的天倫之樂，也許便是這人間最美的樂章。

「月映楚國秋，湘江自北流。涼風今夜起，佳夢故鄉游。屋後松竹翠，門前云水柔。三更驚夢醒，羈旅苦行舟。」這是我離開故鄉在星城寫下的詩句。

第一次不在家中過節，是考上了大學。那時家里還沒有安裝電話，節日臨近的時候，想起了母親臨別時的淚眼，想著在柚樹下，外公為我送行的佝僂身影，我寫了長長的一封信寄回家。那晚，望著窗外的月光，躺在宿舍里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相思的淚水禁不住地淌濕了枕巾。

有一年臨近中秋，我不幸因病住進了醫院。父親千里迢迢趕到星城，我心里慚愧極了，兒子長大了，沒能好好孝養父母，反而讓老人家擔心掛念。

在我受病痛折磨的日子里，父親無微不至地照顧我，因我雙腿腫脹，難受之至，而父親用粗糙而長滿老繭的手撫摸我的雙腿時，我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感情，喊一聲「爸」，鼻子一酸，眼淚就要掉下。

在父親的悉心照料下，我的病情竟漸漸好轉，中秋節那天，已可以與父親緩緩走在湘江邊。江風吹拂，明月與都市燈火輝映，我們給母親和親人通了好久的電話。妹妹此時也離鄉他方，大家都以電話互相問候。

是呵！家人雖然遠隔天涯，千里萬里，也會心系在一起！

想起這些往事，才深切體會到「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那份思念故土的心境。在這清涼的夜里，揮之不去那無盡的思念，有母親正期盼團圓的眼神，有柚樹片片綠葉的召喚……

人生也許有許多的無奈，為學業，為事業，為了理想，常常漂泊異地他鄉，但不管飛多高，走多遠，心中永遠難割舍的是父母的恩情，對故鄉的依戀。

再憑欄遙望，那萬家燈火逶迤而遠，游子意，父母心，古人祈愿：「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而今獨在異鄉，惟愿父母福壽康寧，也祈愿萬家燈火月圓人圓、福滿人間！

 

大方廣文化公益網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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