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植生命的綠色

每當我伏案寫作，腦海中總會浮現出一個身影，那是我從心底深處十分感激的一個人。我想，如果沒有他，現在的我可能沒有能力拿起筆書寫心中的文字；如果沒有他，我可能沒有勇氣去追尋一種更有意義的生活。他就是我高中時的語文老師。

這麼多年過去了，老師的形象還是很清晰。印象中的語文老師是樸實而溫和的。他的著裝很樸素，一個季節內總是兩件衣服輪著穿，只是一直保持整潔。紅色的上衣配藍色的褲子，是他經常的裝束，或者倒過來，深藍色的上衣配暗紅色的褲子。從美學的角度來說，我們并不覺得這樣的搭配很好看。直到最近，細細回想老師的性格與為人，才明白紅與藍是他對於工作和生活的態度，紅色代表對於工作的熱愛，藍色則代表他對於生活，澄靜的求索。

語文老師給我們的感覺是嚴謹中透著關懷，這從他批改的周記中可窺其一斑。有個階段，我的字跡較為潦草，周記本發下來一看，沒有期待中的評語，只是有幾個筆畫被完善了。印象最深的是「豎勾」這個筆畫，我為了簡便，常常省略那個勾。於是周記本上多出來幾個紅色的小勾。一開始，我沒放在心上。但是接連幾次的周記批改都是這種情形，我漸漸為老師不厭其煩的態度而動容。同時我也發現有些字少了一勾，就變成了另一個字，比如說「于」。這時，我開始端正寫字的態度，一筆一劃盡量清晰到位。讓我感到驚奇的是，我的文章也逐漸細膩動人起來。於是領悟到，一顆粗糙的心，往往將生活中的細節忽略，故而寫出來的東西常流於膚淺；而一顆細膩的心，更有機會發現與捕捉生活中的美。老師通過一個小小的勾，讓我明白了這個道理，而我也對於這種細致入微的教育充滿了敬意。

有一位同學患有先天性駝背，但她很愛笑，平時在人群中也顯得較為開朗。只是在私下里，她會悄悄和我們說，有時候早上起來，發現枕巾濕漉漉的，才知道晚上做夢又哭了。有段時間，周圍的人發現她變了，笑聲里開始透出更多明媚的味道，這令我們感到十分納悶，是什麼力量讓她充滿了陽光。謎底在她的周記本上揭開了，平時很少寫評語的語文老師，在她一篇介紹自己的文章里，留下了這麼一段話：「讀文如讀人，寫出這篇給我如此多微笑的人，想必也會給與你的朋友無窮快樂。」這番贊美的話，令她找到了價值與自信。恰到好處的贊揚以及它所帶來的效果，我們覺得不是偶然，那是緣於老師對學生一貫的愛護。

正是出於對學生的愛護，令他甘愿擔當一位花匠師，為這群勤苦求學的孩子開辟一方精神的沃土。他給我們營造了帶有濃厚人文氣息的課堂，將我們從繁忙的課業中釋放出來，感受文字的美，聆聽生活的真諦。他告訴我們《論語》中的暮春三月是個多麼美麗的季節，古人用踏青來感受大自然的恩賜，而今我們常常只顧低頭走路，錯過了沿途美麗的風景，或許什麼時候我們也該抬頭看看那片藍藍的天，和春天來個約會；又告訴我們《蘭亭集序》記載了晉人的千古風流。那是一個表面看起來混亂，實則精神上極富智慧、熱情和自由精神的時代。他們走向自然，回歸心靈；寄情山水，陶冶性情，將一己之私化為悲天憫人的情懷，從中尋找永恒的快樂……

比他的課堂更為吸引人的是他的生活態度。他說：「生活本不應該如此，但是生活已經如此，好在生活不會永遠如此。」他獨身，謝絕大多數的應酬，不使用現代通訊工具。簡約的生活方式，令他獲得了更為真純的生活體悟。而他將最敏銳的思維都獻給了他的課堂和學生們。因為一直走在追求理想生活的道路上，他給我們開墾的精神花園也是郁郁蔥蔥，奼紫嫣紅。

常常聽到過去的同學談起那時的語文課堂，想念那份世外桃源般的愜意，以及對於生活本質孜孜以求的情懷。而今，不管走到哪里，心中總有一汪明快的綠色，原來語文老師已經把一股四季常青的生命感注入了我們的心田。同學中也有些人站上了講臺，他們要把當年收集起來的綠色再次播撒出去。

大方廣文化公益網編輯部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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