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記菁華錄－禮運第九

禮記菁華錄　卷四

侯官吳曾祺評注

禮運第九

通篇記帝王五德相承之運。故曰禮運。以敘子游與夫子問答之詞。故疑為子游門人所記。而其實不必然也。篇首論大同小康之義。稍近道家言。蓋漢時黃老之說盛行。故所論如此。惟篇中極多精語。至指明造化陰陽之理。深入微妙。在子書中亦不可多見。

昔者仲尼與於蠟賓。事畢。出游於觀之上。喟然而嘆。仲尼之嘆。蓋嘆魯也。言偃在側曰。君子何嘆。孔子曰。大道之行也。與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觀門闕也所以嘆魯者或祭事之失禮或因睹舊章而思古也言偃問所以嘆之故夫子言我思古昔大道之行於天下與夫三代英賢之臣得時行道之盛我今雖未得及見此世之盛而有志於三代英賢之所為也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天下為公言不以天下之大私其子孫而與天下之賢圣公共之

此言太古之世。風俗醇樸。人無爭心。故其氣象如此。然孔子刪書斷自唐虞。自是以上。不復舉以示人。故注家疑其非夫子言。

今大道既隱。天下為家。各親其親。各子其子。貨力為己。大人世及以為禮。城郭溝池以為固。禮義以為紀。以正君臣。以篤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婦。以設制度。以立田里。以賢勇知。以功為己。故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湯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選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謹於禮者也。以著其義。以考其信。著有過。刑仁講讓。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埶者去。眾以為殃。是謂小康。天下為家以天下為私家之物而傳子孫也大人天子諸侯也父子相傳為世兄弟相傳為及紀綱紀也賢勇知以勇知為賢也著明也考成也刑仁謂法則仁愛之道講讓講說遜讓之道示民有常言六君子謹禮而行著義以下五事示民為常法也在埶居王者之勢位也

今者別於古而言。非指孔子之時。

此正三代之治。乃中國極隆平之世。何得謂之大道既隱。此即老子所云。禮起於忠信之衰。道德之薄之意。

用兵不始禹湯。此只就事論事。不可以詞害意。

言偃復問曰。如此乎禮之急也。孔子曰。夫禮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詩曰。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是故夫禮必本於天。殽於地。列於鬼神。達於喪祭射御冠昏朝聘。故圣人以禮示之。故天下國家可得而正也。禮本於天天理之節文也殽效也效於地者效山澤高卑之勢為上下之等也列於鬼神禮有五經莫重於祭也喪祭以下八事人事之儀則也

失之則天理滅。人欲肆。焉得不死。

推言禮之本原。故以天地鬼神為言。

言偃復問曰。夫子之極言禮也。可得而聞與。孔子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征也。吾得夏時焉。我欲觀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吾得坤乾焉。坤乾之義。夏時之等。吾以是觀之。夏時即夏小正坤乾謂歸藏商易首坤次乾也

夏時坤乾。指夏小正歸藏二書。

義言其變。等言其常。

夫禮之初。始諸飲食。其燔黍捭豚。污尊而抔飲。蕢桴而土鼓。猶若可以致其敬於鬼神。污尊掘地為污坎以盛水抔飲以手掬而飲之蕢桴摶土塊為擊鼓之椎土鼓筑土為鼓上古人心無偽雖簡陋如此亦自可以致敬於鬼神也

此節皆寫上古之世。人心渾樸。禮節疏略引起下半篇之意。

及其死也。昇屋而號。告曰皋某復。然後飯腥而苴孰。故天望而地藏也。體魄則降。知氣在上。故死者北首。生者南鄉。皆從其初。皋者引聲之言某死者之名也欲招此魂令其復合體魄飯腥者用上古未有火化之法以生稻米為含也苴孰者用中古火化之利包裹熟肉為遣送之奠天望地藏謂始死望天而招魂體魄則葬藏於地也

昔者先王未有宮室。冬則居營窟。夏則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實。鳥獸之肉。飲其血。茹其毛。未有麻絲。衣其羽皮。營窟地高則穴於地中地卑則於地上累土為窟也橧巢者橧聚薪柴以為巢居也

後圣有作。然後修火之利。范金合土。以為臺榭宮室牖戶。以炮以燔。以亨以炙。以為醴酪。治其麻絲以為布帛。以養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從其朔。笵金為形范以鑄金器也合土和合泥土為陶器也諸事皆火之利今世承用而為之皆是取法往圣故云皆從其朔朔亦初也

修火之利以下。皆傚法上古。而略變其制。故曰皆從其朔。所言略取易敘十三卦之義。

故玄酒在室。醴醆在戶。粢醍在堂。澄酒在下。陳其犧牲。備其鼎俎。列其琴瑟管磬鐘鼓。修其祝嘏。以降上神與其先祖。以正君臣。以篤父子。以睦兄弟。以齊上下。夫婦有所。是謂承天之祜。祝為主人告神之辭嘏為屍致福於主人之辭上神在天之神也君迎牲而不迎屍是正君臣之義父北面而事之所以明子事父之道是篤父子也睦兄弟者主人獻長兄弟及眾兄弟之禮齊上下者獻與餕各有次序無遺缺也夫婦有所者君在阼夫人在房及致爵之類也行禮如此神格鬼享豈不承上天之福祜乎

此節備言祭祀之禮。云承天之祜。猶言祭則受福也。

作其祝號。玄酒以祭。薦其血毛。腥其俎。孰其殽。與其越席。疏布以冪。衣其浣帛。醴醆以獻。薦其燔炙。君與夫人交獻。以嘉魂魄。是謂合莫。然後退而合亨。體其犬豕牛羊。實其簠簋籩豆鉶羹。祝以孝告。嘏以慈告。是謂大祥。此禮之大成也。作其祝號者造為鬼神及牲玉美號之辭薦其血毛謂殺牲之時取血及毛入以告神於室也腥其俎謂牲既殺以俎盛肉進於屍前也此三者是法上古之禮孰其殽以下是中古之禮越席蒲席也疏布粗布也冪覆尊也浣帛謂祭服以湅染之帛制之也醴醆以獻者薦血腥時用醴薦熟時用醆主人獻屍賓長以肝從主婦獻屍賓長以燔從第一君獻第二夫人獻第三君獻第四夫人獻此以上是法中古之禮者皆所以嘉善於死者之魂魄而求以契合於冥漠之中也合享退取向爓肉更合而烹煮之簠內圓而外方盛稻粱之器簋外圓而內方盛黍稷之器孝事祖宗之道慈愛子孫之道合亨以下當世之禮也祥猶善也

腥其俎。是用上古之禮。孰其殽。是用中古之禮。下言退而合亨。始為薦今世之食。

以孝告。是人告神之詞。以慈告。是神告人之詞。此二句。應上修其祝嘏句。

——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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