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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人歸楚公子谷臣與連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罃。於是荀首佐中軍矣，故楚人許之。
王送知罃曰：「子其怨我乎？」對曰：「二國治戎，臣不才，不勝其任，以為俘馘。執事不以釁鼓，使歸即戮，君之惠也。臣實不才，又誰敢怨？」
王曰：「然則德我乎？」對曰：「二國圖其社稷而求紓其民，各懲其忿以相宥也，兩釋累囚，以成其好。二國有好，臣不與及，其誰敢德？」
王曰：「子歸，何以報我？」對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無怨無德，不知所報。」
王曰：「雖然，必告不谷。」對曰：「以君之靈，累臣得歸骨於晉，寡君之以為戮，死且不朽。若從君之惠而免之，以賜君之外臣首；首其請於寡君，而以戮於宗，亦死且不朽。若不獲命，而使嗣宗職，次及於事，而帥偏師以修封疆，雖遇執事，其弗敢違。其竭力致死，無有二心，以盡臣禮。所以報也！」
王曰：「晉未可與爭。」重為之禮而歸之。
【語譯】
晉人把楚國公子谷臣和連尹襄老的屍首送還給楚國，以要求換回知罃。這時荀首已經是晉國的中軍佐，所以楚人答應了。
楚王在送別時問知罃說：「你怨恨我嗎？」知罃回答說：「兩國交戰，臣沒有才能，不能勝任自己的職務，成了俘虜。君王左右沒有殺臣，讓臣回國去接受處分，這是君王的恩惠啊。實在是臣自己沒有才能，又敢怨恨誰？」
楚王說：「那麼，感激我嗎？」知罃回答說：「兩國各為自己的國家打算，希望消除人民的痛苦，各自抑止其怨恨而相互諒解，雙方都釋放俘虜，以恢復友好。兩國和好，臣并未參與，又能感激誰？」
楚王說：「你回去後，怎樣報答我？」知罃回答說：「臣沒有怨恨，君王也不被感激。沒有怨恨，沒有感激，臣不知道該報答什麼。」
楚王說：「話雖如此，你一定得告訴我。」知罃回答說：「托君王的福，囚臣能活著回晉國去，寡君如果殺了臣，臣死也不朽。如果照著君王的恩惠而赦免臣，把臣交給君王的外臣首；首又向寡君請準，在宗廟處死臣，這也是不朽的。如果寡君不準許，而讓臣繼承宗子的位職，依次序承擔任務，而率領部分軍隊保衛邊境，即使遇到君王的左右，臣也不敢逃避。只有盡全力、拼死命，沒有二心，以盡臣子的責任。這就是臣的報答。」
楚王說：「晉國，我們是不能和它相爭的。」於是重禮送他回國。
——恭錄自新譯《古文觀止》
大方廣文化公益網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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